行人司行人臣马懋才谨奏为备陈灾见异常灾变以祈
圣鉴 事臣陕西安塞人也,中天启五年进士,备员行人。初差关外解赏,再差贵州典试,三差湖广颁诏。驰四载,往还数万里。其间,如关门当柳河之败,黔南当围困之余,人民奔窜、景象凋残,皆臣所经见。然未有极苦极惨如所见臣乡之灾异者!臣接邸报,见诸臣具疏有言父弃其子、夫鬻其妻者;有言掘草根以为食,以嗣马捋白石以充饥者,犹未详言其甚也。而今且如何,臣请得详悉为。
皇上言之,臣奉差事竣道泽。臣乡延安府,自去年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急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曰青叶,味腥而腻,少食则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而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日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而,与其坐而饿死,何若为盗死,犹为饱死鬼也!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高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更可异者,童稚辈及独行者,一出城便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籍,臭气熏天。县城外掘数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许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幸有抚臣岳和声拮据,独苦以弥盗而兼之,拯救捐俸,煮粥以为之卒而。道府州县各有所施,也拯济。然粥有限,而饥者无限,杯水车薪其何能济乎!臣仰窥。
皇上宵衣晚食,无念不为民生虑,无刻不为安民计,若不急救此一方遗黎,恐死者死矣,为盗者为盗矣!见有之民,旦夕莫必其命,西北疆域几成无人区矣!伏乞。
敕下该部从长计议,或发赈济,或蠲加派,或姑减其分数,或缓待之秋成惟在。
皇上急为涣汗耳然,臣犹有说焉。
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甲里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官司束于。
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只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一甲只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则见在之民只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呼!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亡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臣目睹此光景,心几痛裂。
皇上亦必恻然动念,当事诸臣自有筹划。然早一日,则救数千万之生灵,迟一日,则毙数千万之性命惟。
皇上加速之意也,大抵
秦地而言,庆阳、延安以北,饥荒至十分之极,而盗贼稍次之,西安、汉中以下,盗贼至十分之极,而饥荒则稍次之。缘系异常灾变,从来所未经见者,敢不据实以闻。伏乞。
皇上鉴行,臣不胜激动颤悚之至。崇祯二年四月初七日奉。
圣旨览奏:延庆等府饥荒情状朕心恻然,应议蠲赈减缓,该部作速从长计复,预备仓谷,救荒首务。地方官平日留心,何至束手无策,本境宽恤事宜一并申饬行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