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永丰之远古曙光

作者:雨竹 时间:2018年04月20日

  永丰是蒲城东部一个历史古老而积淀深厚的地方,每当我的双脚踩在这块散发着重叠芬芳的土地上时,眼前总会晃动着从时间隧道里穿梭而来的“大荔猿人”、“大峪河人”,他们从荒蛮到懵懂的进化之路或清晰或模糊地在眼前迷离。虽然他们的身影已经暗淡得让人满目迷茫,但是洛河、大峪河还是在我遥望与遐思中固执而坚决地向南流去,就像那金灿灿的太阳不可阻挡地坠入西边的天际一般。

  上世纪一个冬日的午后,在永丰温汤村出土了鱼、龟、鳖等古生物化石,还有四节灰白色略呈弯曲应该在百万年左右的猛犸象牙。而后人类进化史在永丰南部地处大荔县段家塬下面一个叫甜水沟的地方被再次丰富,科学家们在此发现了距今大约二十万年的“大荔猿人”。甜水沟北面被洛河冲积而成的开阔的永丰川,无疑是猿人们活动生息的区域。翻阅历史典籍后我们可以发现,那时候的洛河水流比现在要大得多,威胁猿人们的是洪水、猛兽、饥饿和病魔,恐惧和抗争成了他们生活的主色调,平均寿命应该不到20岁。他们的洞穴,应该是在临近河水却远离河面的段家塬等洛河过渡地带的台塬上,这些坡塬满足了古人类求生的基本条件。物竞天择,永丰独有的自然条件,使得他们能在这里尽情享受暖暖的阳光,轻而易举地从河水里捕捞鱼虾,在河滩上捡拾蚌和螺,进入森林中采集各种各样的野果、草籽和蕨类供他们果腹。也许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有了朦胧的审美意识,山间草地上盛开的野花,让他们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丛林里的动物物种和数量很多,他们既感受着生活中的乐趣,又与潜在的杀机和危险做着斗争。喧闹的生活,让“大荔猿人”的脑量和智力开始发达了起来,他们在或温和或鼓噪中实现着人类的进步。时过境迁,新时代的我,行走在杂草丛生的甜水沟,感知着历史的变迁,咏叹着古人类的艰辛和伟大,更心痛于岁月的无情和残酷。一阵春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我顿时感觉到了生命的节律在脚下的土地上悸动。 

  距今7000年以前的那场大洪水,使洛河流域的永丰地形地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人类也到了近乎灭绝的境地。在距永丰不到10里沿洛河北上的西头、蔡邓一代,留下了伏羲女娲推磨问天婚配繁衍人类的传说,留下了纪念他们的“人宗庙”。永丰南部洛河对岸还留下了传说中的伏羲画卦台。由此可以骄傲地告诉人们,永丰是洛河、大峪河流域人类早期文明的一个重要发祥地。 

  沿106省道从石羊坡进入永丰地界,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洛河和大峪河在永丰西固村温情相聚,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字,也许是巧合,也许隐含着对后世的一个什么启示?若干年后发生的“千万只灰琼鸟列阵”和“洛河不名发光体”引发各界的猜测,成为不可解释的自然之谜,引发了近年来研究量子科学爱好者对永丰的极度兴趣。   

  1975年永丰镇在修建大峪河水库时意外发现了距今6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期仰韶文化晚期母系氏族公社村落遗址”,也称“大峪河人”,紧接着又在永丰镇温汤北湾发现了与之处在同一时代的的古人类遗存,面积约一万多平米,还出土了有绳纹盆、罐、灰坑等文物。我不知道这些出现在洛河、大峪河的人群来自何方,但如果假设他们是由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大荔猿人”进化而来的话,事实是经过几十万年的劳动和生活,已经使他们彻底脱胎换骨。经专家鉴定,“大峪河文化”属于新石器时代,是黄河中游地区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是北方农耕文化的典型代表,跟“半坡文化”属于同一个时代。 

  “大峪河人”已经有了更为先进的生产工具,仅从陶器上就发现二十二种符号,可能是一种原始文字,可见这个时期的人类已经有了对生活和未来更多的憧憬和创造能力。可惜,当时因为修建大峪河水库,文物部门决定把“大峪河遗址”发现的所有文物搬到了位于西安东郊的“半坡博物馆”。怀揣着对这一历史遗存的深厚兴趣,我数次去“半坡博物馆”参观,仔细体味还原当时的历史场景。

  我仿佛看到一座座呈方形或圆形的半地穴房屋在大峪河北岸的台地上,有围墙、门槛,为了结实耐用、遮风挡雨,他们不仅掘地为室,还搭建了窝棚。建筑材料不仅用泥巴和土,还使用木料和草。 

  白天,男人们身穿麻线粗布一类纤维纺织衣物在河岸上打鱼,或去身后的丛林围捕猎物,女人们则在房屋之间的空地上制作陶器、纺织、饲养刚刚驯服的狗和猪。儿童们在屋舍之间嬉戏撒欢,年轻的少女抱着色彩斑斓的尖底瓶去河边汲水。石器、陶器、骨器开始批量生产。村外的平地上,刚刚种下的粟粒已经破土发芽。黄昏来临之际,袅袅上升的炊烟,满载而归的捕猎者的欢笑,弥漫在村子的食物芳香,让这里铺展着人间天堂般的图画。

  这一时期的陶器特别引人注目,有粗砂罐、小口尖底瓶等。彩陶十分出色,红地黑彩,花纹简练朴素,绘人面、鱼、鹿、植物枝叶及几何形纹样。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人面鱼纹盆。人面鱼纹线条明快,人头像的头顶有三角形的发髻,两嘴角边各衔一条小鱼。反映了人和鱼之间的密切关系和特殊的感情。他们把创造生命和崇拜神祇的冲动融化在陶器里,通过人、兽的形象表现出来。以感性的空间的物质形式来象征或显像神秘而抽象的理念。正如黑格尔指出:东方所强调和崇拜的往往是自然界的普遍的生命力,不是思想意识的精神性和威力,而是生殖方面的创造力。因为他们的创作不仅仅只是一种物质资料的生产活动,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审美活动,而是创造生命的活动。今天被我们认为无生命的陶器材料,如石头、黏土,在原始人那里是有生命和灵性的。 

  散落在洛河流域乃至渭河流域的陶器充分体现了这一时期人类的劳动智慧,是生命、神祇、时空三个基本的现实观念,突出地表现了宗教文化对雕塑的内容和形式的决定性作用,是中华民族用劳动和勤奋创作的不朽的文化符号,散发着洛河文化和农耕文明悠远的智慧之光! 

  更令人称奇的是埙的发现,资料显示埙是半坡出土的,但是此后上世纪70年代末,永丰隔洛河而望的平路庙乡村民,却在洛河岸边劳动时挖出了这一比较有特色的陶制品,可见这一时期人类的进步已经到了相互交流的地步。平路庙乡如今还走出了一位享誉华夏的著名埙表演家,不能不说是洛河特定地域和人类基因传承的某种偶合。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具有典型的仰韶文化特点。最初可能是先民们模仿鸟兽叫声而制作的,用以诱捕猎物。随着社会的进步而被当成单纯的乐器,并逐渐增加按音孔,发展成可以吹奏曲调的旋律乐器。如今,在洛河河谷之间演奏埙,那悲切牵肠、如泣如诉、哀婉动听的音调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那种对人世悲情多欢愉少的深度理解,那种穿透洛河两岸劳苦大众人生际遇心灵深处的音符,是远古人类生命密码传承下来的心音,是最具中国特色的命运交响乐! 

  顺着洛河从甜水沟到大峪河北岸的“新石器部落遗址”不足20里的行程,但是从“大荔猿人”到“大峪河人”却走过了将近20万年的历程。现在我无法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关联,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人类进化的漫长和艰辛,更隐隐约约体会到处于童年时期人类的欢乐和无奈。现在,社会进步的步伐在不断地加快,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也在不断增强。在灾害和瘟疫面前人类不再那么弱小而无助,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想象空间广阔而深远。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我默默地为我们的美好未来祝福和祈祷! 

  


  作者:雨竹,陕西省作家协会、散文学会会员,省非公经济研究会常务理事,当代陕西研究会学术委员。

  摄影:王树朝